“2·23”鸡西矿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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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视国际 2004年02月25日 22:57

2月23日清晨黑龙江鸡西发生了一起矿难，当时37名矿工正在鸡西煤业公司下属百兴煤矿的矿井里作业。到了6点10分的时候，突然矿井里发生瓦斯爆炸，引起采煤巷道大面积坍塌。结果，37位矿工全都被困在了几百米深的井下。《经济半小时》记者谢俊和詹丽清在事故发生当天，就赶到了出事的百兴煤矿，他们和闻讯赶来的矿工家属一起通宵等候井下矿工的消息。

在现场，记者目睹了矿工家属痛不欲生的场面。喊着亲人名字的是井下矿工的家属，2004年2月24日早晨6点，距离瓦斯爆炸已经24小时了，矿工的家属也在这里苦苦守候了24小时。从井下传出的消息是，已经找到了24名矿工的遗体。但死难者的身份并没有最终确认。每一位矿工家属都希望自己的亲人能被营救出来，害怕死难者中有自己的家人。对矿工家属来说，时间每推进一分钟，心就往上提了一分。

矿工家属：“我知道我弟弟跟我哥在矿上面，我就起来看，没看见人。我家还有小叔也在井下。”

这位矿工家属是四川人，家里有三个亲人都在这个矿难中被埋在了井下。她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生死。据了解，爆炸事故发生时，在井下作业的37名矿工中有30名是本地的居民，另外7名矿工来自四川。在现场，记者还认识到一位大嫂，她的老家在四川，因为听说在百兴煤矿打工挣钱多，所以一家人都来到鸡西。但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还没有等他们领到第一个月的工资，爆炸事故便发生了，而当时大嫂的爱人正在井下。

矿工家属：“矿工晚上10点多从家里走，到矿上是11点左右，然后去跟你换岗，换后就得下矿。”

一位在百兴煤矿工作的工人告诉我们，在井下的37名矿工是2月22日晚上11点开始入井作业的，本该在第二天早上7点多下班回家，然而谁也没有想到， 爆炸在下班前的一个多小时发生了。在这37名矿工当中，年纪最大的是47岁，最小的不过22岁。

尽管随着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井下人员生还的机会变得越来越小，但矿工家属还是盼望奇迹能发生。这次出事的百兴煤矿位于鸡西市梨树区，年生产能力有6万吨。这个煤矿的所有权属于鸡西煤业公司，但是承包给了个人。事故发生一个小时之内，鸡西煤业公司就派出救援队，赶到了出事矿井，全力搜救幸存者。

事故发生的当天晚上，记者赶到了鸡西市百兴煤矿。在这里，我们看到，矿区现场已经戒严，救援工作正在紧张地进行。我们得知，瓦斯爆炸后，鸡西市政府成立了专门的事故抢险救灾领导小组。

2004年2月23日上午7点40分， 鸡西市地方救护队赶赴现场。

“2·23”瓦斯爆炸事故发生后，下午6点钟，黑龙江省副省长刘海生率黑龙江省监察厅、安全生产监督局、公安厅等部门的相关负责人赶到了事故现场，指挥抢险救灾。眼前的这个场景是鸡西市事故抢险救灾领导小组正在汇报事故抢险工作的进展，听取这次汇报的还有刚刚下飞机的国家安全监察管理局副局长王德学，以及监察部、全国总工会有关领导，他们将负责组织这次事故调查处理工作。

“从井口门往下200米开始，有600多米的绞车道全部冒落。”王滨，鸡西市煤炭工业局副局长，专门负责此次事故的救灾工作。“事故发生的时候，这个煤矿一共有5个工作面。这个矿井按照采矿许可证的审批范围，一共开采15号层和13号层两个煤层。”

王滨介绍，事发当天，井下的37名工人都在15号层、13号层的五个工作面作业，因此指挥部把救援的重点锁定在了这两个煤层上。

2004年2月23日上午7点40分， 鸡西市地方救护队赶赴现场。

上午8点45分，第一批救护队下井。王滨：“救护小队一小队开始入井，对15号层这个采煤工作面、平巷进行侦查。”

上午9点30分， 第二批救护队下井。王滨：“二小队按照指挥部的命令，建立井下的救灾基地、铺设电话，电话铺设完以后，侦查13号层的回采工作面。”

2月23日下午5点半，第三批救护队下井……

三批搜救队冒着生命危险，深入井下寻找矿工。他们用争分夺秒来形容自己的工作。时间对于搜救来说，就意味着生命。当时现场所有的人都在井口等待，希望搜救队员能够带回奇迹。但他们找到的是一具又一具矿工遗体，却没有发现一个幸存者。

搜救工作紧张地进行着，但是从井下上来的救护队员们告诉我们，由于这次瓦斯爆炸的强度很大，主井口200米以下的600多米通道全部被破坏，有的工作面发现有岩石大面积坍塌，另外瓦斯爆炸后产生的大量有毒气体，也使得救护队在井下的勘察搜救工作难以进展。

鸡西市地方救护队二分队队长张广斌：“冒落了，我们过不去，已经冒烟了，等待进一步工人处理。我们现在逐段地恢复解除灾区，完了工人进去可以干活，把辅路清理了，完了边清边走，再找遇难者、其他失踪人员。里面温度高，有害气体含量太大，通风设施全部遭到毁坏，无法进入，只能返回指挥部向指挥部汇报。”

张广斌告诉我们，到2月24日下午，他们所能勘察到的深度还只是井下800米左右。“井下主巷是840米，再往下平巷、斜下，加起来我们灾区是1600米。”

在通往事发地点的煤矿井口，记者看到工作人员频繁地进进出出，为了尽快修复巷道，工作人员把井下的石块、残渣不断地往外输送。这次瓦斯爆炸也使得井下的通信系统遭到极大的毁坏，因此接通电缆的工作也正在进行。此外，为了尽快完成搜救工作，事故抢险救灾领导小组还调动了鸡西矿务局救护队以及其他煤矿的救护队人员进行支援。

张广斌：“我们这个中队总共下了四趟，一个小队下四趟，加起来12次入井。他们矿务局支援队下了6趟，他们主要是侦查13号层和15号层我们没有侦查到的巷道。”

这次鸡西223矿难发生后，国家煤矿安全监督局已经把它列为今年全国第一起特大煤矿安全事故。而我们记者在调查中发现，出事的百兴煤矿曾经两次被勒令停产整顿，为什么禁令下达之后还在继续生产，以至酿成恶性事故呢？

其实，百兴煤矿在23日出事之前，安全方面就不断地亮起红灯。鸡西市煤炭局在出事前不久的检查中就发现，百兴煤矿井下通风能力不足，达不到生产要求，隐患重重。有关部门给它下过停产通知书，罚过款，甚至还给上了锁。可是就是这样，也没能阻止悲剧的发生。

鸡西市煤炭工业局副局长王滨:“检查的过程中发现了好多问题，当时我们提出必须停产整顿，而且上了安全锁。”

煤炭工业局给百兴煤矿上的安全锁，用一根红白两色的长杆来把矿井锁住，运煤的绞车不能通行，这个矿井就不能进行生产了。那为什么矿井已经被锁住了，还会发生三十多名矿工被埋在井下的事故呢？事情还得从鸡西市的两次煤矿安全检查说起。

王滨:“咱们今年是统一制定全市的开工时间表，收工必须在阴历十二月二十三过小年之前，必须收工完，保证大家过一个祥和的春节，开工是在正月十六以后，允许你申报开工。”

春节前，鸡西市煤炭工业局对全市的煤矿进行了安全大检查，当时就发现百兴煤矿存在一些安全隐患。

王滨:“我们验收完了以后，认为它有问题。它的像一些不合理的地方，支护不好的地方，这些隐患都提出来了，要求他收工之前，按照收工的标准必须组织好。”

那百兴煤矿有没有按照有关部门的要求进行整改呢？2月6日，煤炭工业局再次检查百兴煤矿，发现它的8项安全隐患还没有排除，另外矿主王世君为了增加煤炭的产量，私自在矿井中开设了矿井设计之外的隐蔽工程。稍有井下常识的人都知道，矿井中的隐蔽工程打开以后，增加产量的情况下，矿井中的瓦斯浓度也会增加，如果通风设备跟不上，这就增加了瓦斯爆炸的可能性。

王滨:“我们就责令他进行停产整顿，按照以风定产的原则，按照这个矿井的有效风量去组织生产。这样要求他该闭的工程，必须全部闭掉。调整他的生产工艺。然后我们又给他上了安全锁。”

今年2月6日，鸡西市煤炭工业局对百兴矿下达的《安全检查意见书》，中间列出了他们在百兴煤矿发现的几大安全隐患，其中涉及：井下双电源未达到最低生产水平、井下隔爆水袋悬挂不合格、井下入井人员未携带自救器、缺少30台自救器、未经市局验收，擅自开工生产等多个方面。其实这两次安全检查都给百兴煤矿敲响了警钟，如果当时隐患能够及时排除的话，23日的悲剧也许就不会发生了。那么，后来是谁打开了这道安全锁呢？

王滨:“上了安全锁以后，这个矿主仅仅停了3天，就自己偷偷把锁打开，打开以后，就把他以前的那些隐蔽工程又打开了。”

打开隐蔽工程，意味着本来不该挖空的煤层被挖空了，这样不仅增加了瓦斯爆炸的可能性，还把矿井原来的结构给破坏了。

王滨:“这个矿井主巷是840米，再加平巷、斜巷，加起来灾区是1600米。以我们侦察到的看，以前设计也是都合理的。现在里边巷道太多了，里边它设计得不好，具体说，它掘进面、采煤面太多。”

采煤面多了，煤矿的产量是上去了，但是矿井却被挖得千疮百孔，井下瓦斯的浓度也随之增加，这就埋下了爆炸的隐患。

王滨:“这个井口的消尘设施不太健全，有这个原因，煤尘都参与爆炸了。”

消尘设施看起来只是安全生产的一个小环节，但消尘设施有问题，一旦发生爆炸，强度就会大大增加。在百兴煤矿的会议室里，挂着许多安全生产的制度条文，但是又有几条落到了实处？为什么在消尘设施不健全，在安全隐患不断出现的情况下，甚至在主管部门上了安全锁之后，百兴煤矿还急着开工生产呢？

王滨:“这个煤矿的煤种主要是焦煤，市场比较紧缺，原来这个煤矿的煤价是在140元/吨左右，但是今年过了年以后，焦煤特别地抢手，现在的煤，煤面能卖到二百二三/每吨，煤块能卖到二百七八/每吨。”

这两年，百兴煤矿的焦煤成了紧俏商品，煤价几乎翻了一番。记者注意到，百兴煤矿是王世君个人承包的矿井，多挖煤就意味着能有更多的利润流进王世君个人的腰包，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百兴煤矿会瞒着主管部门，擅自打开安全锁开工生产，酿成了这一起三十多人被埋在井下的生产事故，

王滨:“这个矿主，要钱不要命。2月6日，我们来以后，给他关了，上了锁，把锁私自打开，而且还搞了很多隐蔽工程。”

现在，矿主王世君已经被公安部门监控起来。今天上午，百兴煤矿223特大瓦斯爆炸事故调查组召开了第一次全体会议。调查组组长、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副局长王德学初步认定，这起事故属于私人矿主非法砸锁后抗法生产。我们从调查中，也可以看出这起事故不是天灾，而是人为制造的惨祸。

受国务院委派、由国家煤矿安全监察局副局长王德学任组长的国务院调查组今天开始对鸡西市“２·２３”特大瓦斯爆炸事故展开全面调查。目前，“２·２３”事故的间接原因已初步认定是黑心矿主未经国家验收，擅自开矿恢复生产造成的，事故的直接原因正在调查之中。

国家煤矿安全监察局副局长王德学：“我们昨天去那了吧，火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鸡西“２·２３”事故抢险救灾领导小组副组长徐振林：“看上去是爆炸以后，高温把地面浮煤，或者是煤层引燃。”

据鸡西“２·２３”事故抢险救灾领导小组副组长徐振林介绍，今年２月６日鸡西市煤炭局在这次发生瓦斯爆炸的百兴煤矿检查时发现，该矿未经验收合格擅自开锁生产并有严重的安全隐患，检查人员当即下发了停产通知书，并对其擅自生产行为处以两万元罚款。

徐振林：“我们是2月6日对煤矿进行检查，2月9日以后，只停了三天。因为这个煤都是土焦煤，现在它的卖价能卖到220到230元。所以老板利欲熏心吧，为了提高产量，另开了两个头，导致井下风量严重不足引起的。”

目前，警方已对煤矿承包人王世君实施监控。

徐振林说，事故的直接原因目前还不能下结论，但间接原因有以下３个方面：煤炭生产企业重生产轻安全，不经安全验收擅自开工；不具备通风能力生产，井下风量不足，容易形成瓦斯聚集；现场安全防范应急装备不全、不灵，此类低沼气矿井必须安装５套瓦斯断电仪，却只安装了４套，从事故状况分析，这４套瓦斯断电仪也未全部发挥作用。

王德学：“事故昨天23日发生的，现在开始调查。调查清楚以后，然后再研究，我们将严肃处理有关的责任人员。”

据介绍，事故发生后，救援指挥小组已先后派出２个救援小组下井救援，为加快救援速度，鸡西煤业集团还增派了４个救援小组。但由于井下部分灾区破坏严重，巷道修复工作尚未完成，救援工作仍面临许多困难。

徐振林：“主巷道是840米，事故发生以后，对巷道的破坏十分严重。昨天一宿，往下进展了240米。”

另据悉，２４日下午１４时左右，救援队员又在井下１５号层发现一名矿工的尸体，至此“２·２３”事件已经确认有２５名矿工遇难，截至１６时记者发稿时尚未有新的井下被困人员被发现。

就在223鸡西矿难发生的第二天，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就宣布了今年全国安全生产的控制目标，那么，今年全国安全生产形势是否能够得到好转呢？恶性安全事故能不能得到遏制呢？

安全这个话题是我们大家都关心的，因为每年都有一些刻骨铭心的安全事故给我们留下深刻的教训。刚刚过去的2003年，像衡阳大火、开县井喷这样的特大事故都一再敲响警钟，那么，进入2004年，我国的安全生产形势会不会得到好转呢？昨天，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副局长赵铁锤在国务院新闻办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上回答了这个问题。

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副局长赵铁锤：“今年全国安全生产的控制目标是各类事故死亡人数比去年降低2.5%，重点行业和领域安全状况继续好转。”

在国务院新闻办公室昨天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上，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副局长赵铁锤公开表示：２００４年全国安全生产的控制目标，将使煤矿企业百万吨死亡率、道路交通万车死亡率等指标有较大幅度下降；重特大事故有所减少。

赵铁锤：“大家知道从元月1日到2月15日，全国共发生27起一次死亡10人以上的特大事故。在这27起特大事故当中，有26起是公共安全事故，占95%。”

据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提供的书面材料显示，２００３年全国发生各类伤亡事故９６万余起，死亡１３万余人。一次死亡３０人以上特别重大事故１４起，死亡８３０人。

赵铁锤：“今年全国安全生产工作的重点是重点抓好的工作有八项：一是加快建立安全生产控制指标体系，进一步强化地方政府责任。把2004年的安全生产控制指标分解落实到各省区市政府，对安全生产情况实行定量控制和考核。”

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副局长赵铁锤还向记者透露，今年将组建国家生产安全应急救援指挥中心，建设具有快速反应能力的专业化救援队伍，以增强特大生产安全事故的抢险救援能力。 并从今年起，建立安全生产控制指标体系，对安全生产工作进行量化考核和评价。

赵铁锤昨天说，虽然今年到目前为止，工矿企业安全事故比往年有所减少，但值得注意的是，公共安全领域却出现了事故上升的苗头。1月1日到２月１５日，全国因为车祸、人群挤踏、火灾等原因，共发生26起一次死亡１０人以上的特大事故。这个现象提醒我们，事故的隐患很可能就存在于老百姓身边，注意安全，是对我们每个人的忠告。

《经济半小时》记者：谢俊 詹丽清 曾晓琳